重阳花开分外香

第一次给父亲过重阳节是在他刚离休的那一年。
记得那天下午，我提早下班回家，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。父亲三杯酒下肚，于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他曾经战斗过的辉煌年代。聊着聊着，父亲的话语停止了，而后便是一声长叹：“唉！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。老了，离休了，不中用了，都开始过重阳节了……”
说起来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，然而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。
秋风再起，当满山的枫叶再次红遍山谷的时候。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。
自从十年前我离开了家乡，就再没有陪父亲过重阳节。因怕父亲挂心，于是，一封封寄自全国各地的信件便经常摆放在父亲的书桌前；于是，那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便经常于梦幻中漫步在大江南北，与他“风光”的儿子谈天说地、纵古论今……
内疚啊！想想这么多年来在外的漂泊，真的愧对自己的父亲！
望着窗外绽放的菊花，我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天，一位帅气的小伙子正在逗引蹒跚学步的儿子；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，一位年近不惑之年的中年人正在为灯下学习的少年驱赶蚊蝇；我仿佛看到今年重阳之夜，一位古稀老人坐在家门前那望眼欲穿的泪光……
真想再回到那个温暖的家，真想再陪老人聊聊天，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奢望了……多年前的那个夜晚，我带着对世间的美好期盼来到了人间。实乃三生有幸，我走进了一个和睦之家——慈祥的爷爷，和蔼的奶奶，严厉的父亲，善良的母亲，情同手足的姐妹，我们一同走过了那段人生最美好的旅途。虽然有六十年代睡土炕的无奈，虽然有七十年代吃黑面窝头的坎坷，但更有八十年代乔迁新居的喜悦，更有九十年代四世同堂的欢乐。回眸过去的岁月，那是我一生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温馨乐章，它是我矢志不移、努力向前的无穷动力。
于是，当夕阳化作满天霞光洒满大地的时候，我明白了为什么月圆之夜，他乡游子常常低头叹息；我明白了为什么秋风低回之时，山谷中的蟋蟀会轻声哭泣。独立寒秋，一任清霜。我终于明白了满天的梧桐雨在为谁而落泪，终于明白了与落霞齐飞的孤雁在为谁而哀鸣。
“一年一度秋风劲，不似春光，胜似春光，寥廓江天万里霜”。又是一年秋风起，桂花分外香。默念着毛泽东的词作，我终于懂得了：身处低谷，叹息是没有用的，无尽的惆怅只能随风化作云烟，而秋菊依然绽放，丹桂依然飘香。秋风虽然凛冽，但只要胸怀坚定的信念，你的眼前就会是春光一片。战争年代的革命浪漫主义情怀，伴随着仁人志士走出了低谷，走向了光明。而像我这样的失意之人只要发奋图强，也一定会迎来新的曙光。
我伫立窗前，凝望着天空，耳畔回响起了那久违的歌声……“又是九月九，重阳夜，难聚首，思乡的人儿飘流在外头。又是九月九，愁更愁，情更忧，回家的打算，始终在心头……”
我坚信多年后的那个重阳节，我一定会陪父亲一起度过。

2013年重阳节于彭氏家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