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父亲继续专注凝神地,摊开红纸,磨墨调汁,然后一丝不苟的写起来。那微弓的身腰、运笔的姿势,一副书法大师正在挥毫泼墨的架势。
对联又称“门对”或“对子”或“春联”。过年贴对联,是我们中国的传统习俗。特别是在农村,大年三十,家家户户都在自己的大门口贴上红纸黑字的对联,那红艳艳的色彩透露着除夕之夜辞旧迎新的洋洋喜气。
父亲除了当过村里20多年的会计外,平生最能拿得出手的,一个是打算盘,一个是写字。钢笔字、毛笔字,有口皆碑,为人称道,尤其是那如行云流水的毛笔行书,可以说,在我们那十里八乡的也是能挂得上名号的。
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的名声一经传开,请他写字的人就多了起来,“人怕出名猪怕壮”的俗话。平时谁家的红白喜事,新房上梁等都不会放过。尤其是每年春节,请父亲写对联的人那真是摩肩接踵、络绎不绝,真有要踏破门坎的架势。父亲是个地地道到的农民,很实在,只要是有人来找他写,无论亲疏远近,更不管富贵贫穷,他向来都是一一必应。
儿时的记忆,村里的年味还特别地浓,家家户户不仅要贴对联,而且贴少了也不行,因此,每家的对联不是一副两副,而是大的、小的、长的、短的,正屋的、旁屋的、过道的,如身体健康、小心灯火、满院春光、出门见喜等,琳琅满目、一应俱全。一般都是刚踏入腊月的门槛,乡亲们就会陆续把或宽或窄裁好的对联卷送到我家,然后,到年尾廿九或大年三十的时候才过来拿。于是,一进腊月,我们家便会被一卷又一卷的对联充斥得“落落大满”。其实,父亲早早的就买回来了当年街上最流行的有关对联的汇编及笔、墨。只要父亲没有活干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写起了对联。特别廿以后的那几天,基本和城里人上班那样按部就班,起了床,洗罢脸,便是倒墨、铺纸、书写;写好之后,还得等晾干;晾干之后,还得一副一副地沓好,才能卷起来,这样才算一家的写完了。然后,就是另一家的……直写得父亲腰酸、背痛、手发困。
我和姐妹们那时也比较懂事,看着父亲写对联的辛苦劲儿,就会帮他“摆一摆、卷一卷”。大多数是帮倒忙,把墨水瓶搞倒、纸叠错的事儿是经常的。毕竟是将近一个村几百户的对联和附件,看着那一堆堆的对联,有时,母亲和大姐就会烦得发几句牢骚:“每年,都这样,而且一分钱也不挣,图个啥?”可每年这时,父亲总会用“乡里乡亲的,能图什么呢?”来塞搪母亲和大姐。说罢,父亲继续专注凝神地,摊开红纸,磨墨调汁,然后一丝不苟的写起来。那微弓的身腰、运笔的姿势,一副书法大师正在挥毫泼墨的架势。有时候,父亲还让我们子妹给乡亲们把写好的对联送过去。虽然我们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,但看到父亲那为乡亲们写对联的劲头,个个只好遵照执行。就这样,在我有记忆的春节的一整个腊月,父亲都会为写对联忙得焦头烂额。但,就是凭着父亲的厚道,我们家在村里有口皆碑,创出了一个“好人家”的好名声。
每年的除夕,父亲都会叫上我帮他搬凳子、拿浆糊,和他一起贴对联。他会教我怎么配对、怎么贴出来好看,嘴里还不停地念着,并一字一句解释其中的含义。父亲也喜欢看自己写的对联,更喜欢到村上去看别人写的对联,回来后就一一评论,哪家写的好看,哪家写的难看。从我家门口经过的人,看了父亲写的对联,都夸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。那时,父亲总会咧嘴一笑。
在我五个子妹中,我是最喜欢写字的孩子。经常捡起父亲裁掉的纸条,一笔一划地写着。到后来,还函授了庞中华的字。尽管这样,写出来的字虽然认真、工整,却显得拘束、幼稚,却不如父亲写得潇洒、自然、刚健,无论是起笔、落笔、运笔,还是字的结构布局,都比不上父亲的字。母亲常说父亲,你看看儿子那字多工整,多好看,你写的了草地象鸡蹬的一样。每每那时,总会被父亲不顾一屑地说,你女人家懂个啥。
后来,市场上卖对联的多了,人们过年的心劲也小了,再后来,我当了兵去了远方。随之,又是农民进城热潮。渐渐地,请父亲写对联的人也少了。可是,父亲依然还坚持自己写对联。
如今,常年远在外又很少回去的我能欣赏到父亲那苍劲有力,泛着淡淡墨香的对联成了“乡愁”。但每每想起父亲为乡亲们写对联的那个年代,心里就会怀念不已,因为是父亲在无形中教会了我如何与人为善,如何与人和谐相处,也正是父亲用自己的行动为我践行了做人的道理。父亲写对联的情形定格似的印在我的记忆的屏幕上,他的为人处世的谦虚谨慎,宽容善良,都给了我榜样的力量,使我以此鞭策自己、完善自己。
现在,父亲已是年近七旬。我想,身体仍然健康硬朗的父亲,在春节到来的时候,一定又在写对联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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