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们湘西老家,过端午与过中秋有着同等的意义,乡下人十分看重。杀猪、宰鸭、包粽子、喝雄黄酒是当地的一种习俗。不过,湘西人过端午与其他地方稍有不同,端午节不是五月初五,而是五月十五,到了这一天,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节日的气氛之中。
记得儿时过端午,心情特别地兴奋,这不是因为节日好玩,而是因为节日有好吃的。在那个年代,平时要想吃上一顿鸡鸭鱼肉都特别的困难,就像自家养的鸭子,要不是过节或家里来客人是舍不得杀的,为什么呢?因为农村穷,条件差,没有经济来源,鸭子养大了也只能拿到集市上卖掉,然后用换来的钱贴补家用。
吃粽子是端午节必食之物,儿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食物是为了纪念一个叫屈原的人,老师也没有教过,只知道端午吃粽子是为了顺应节日,就像中秋必吃月饼一样。包粽子是母亲的拿手活,左右邻舍没有人不夸的,都说母亲做的粽子好吃,细软、柔滑、有嚼劲,剥开粽叶,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。吃着母亲做的粽子,那真是一种享受。
端午作为传统节日,在我老家是极为讲究的。过节那天,大门口要悬挂一把捆扎好的艾蒿和香蓬草,说是用来辟邪。屋前屋后要打扫干净,然后用雄黄水喷洒一遍,目的是为了防止如蛇和蜈蚣之类的毒虫侵入。端午节的早餐大都是吃粽子充饥。乡下人有个习惯,早早地出门把农活干完,等到午后回家就可以吃晚饭了。晚饭一般吃得早,大约在下午三四点就可以用餐。用餐时不分男女老少,必喝雄黄酒。据说喝了雄黄酒可以防病、健身,无痛无碍。吃完端午饭,小孩得洗一个澡,然后由大人在眉心、脚心或双手关节处涂擦一些雄黄,以防病毒侵入。
每年的端午,母亲还有一绝,那就是用未曾熬过的猪油浸泡雄黄,放在一个密封的瓶子里,浸泡一个星期后,再拿出来治疗人身上长的毒疮,一擦就见效。母亲生性善良,乐于助人,要是邻里街坊需要,她有求必应。每年,母亲就是用这种土方法治好了很多人身上的毒疮。
赛龙舟是湘西人过端午的一大看点,每年到了这个时节,村里就要组织一帮后生进行比赛。比赛的地点离我家不到三公里,整个河面宽约100多米,水势平展,没有激流。比赛从初五开始,一直要延续到五月十五。
记得有一年龙舟赛,我和村里几个要好的小伙伴,拿起几个粽子,急急忙忙赶往比赛河边。不想到了那里,两岸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服饰各异,在河的两岸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我和几个小伙伴抢占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。极目望去,只见十几条龙舟成一字型泊在河中心,参赛的后生身着各色衣服,赤裸着双臂,有光着头的,也有扎毛巾的,整整齐齐地坐在龙舟上,龙尾坐着艄公,龙头立着红旗,站着鼓手,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。
大约过了半个钟头,远远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,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铜锣声响,说时迟那时快,每一条龙舟像脱弦之箭,起初是齐头并发,但随着鼓点声和两岸观众的呐喊声助威,赛龙舟场面惊心动魄,热闹非凡。
站着我身边一位怀抱婴儿的少妇,也许龙舟赛中有她的丈夫。当两岸观战的呐喊声一阵盖过一阵时,她的叫喊声和动作十分特别,几乎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。我好奇地瞅了她一眼,只见她一边高喊“宝山——加油!”一边用手重重地拍打自己怀中的婴儿,看那样子,她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。
两千米距离的龙舟赛结束后,两岸的观众开始慢慢散去。可就在这时,我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。刹那间,所有的观众都朝我这边围拢过来,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直到一位老奶奶从我身边的少妇怀里抱走婴儿时,大家才明白,原来少妇在为“宝山加油”时,活活地将怀中的婴儿拍打窒息,快乐兴奋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凝重肃穆起来。
回到家里,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。母亲听后,叹息了一声,然后对我说,像这样的事儿曾经也发生过。真是乐极生悲啊。
儿时的端午就像一首童谣,虽年代久远,但愈唱愈觉得情浓。如今父母都远离我而去了,我也很少再有回故乡的机会,然而,每每到了端午这个节日,那故乡的粽香,那浓郁的节日,那升腾在故乡青砖灰瓦上的袅袅炊烟,早已定格成我记忆深处一道难以抹去的风景,时间愈久,那种特别的依恋情怀便根植越深,成为我挥之不去的一份浓浓的乡情。(文∕东方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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